四十七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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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苏靖】四十七日祭·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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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萧景琰第二日早晨睁眼起床的时候,身体已然好了不少,虽仍有些头晕无力,但总算是能够站稳身子了。

太后也是言而有信之人,萧景琰穿戴完毕就打算赶往苏宅,这次他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拦,只高湛在他出门之前捧来了一件最为厚重的毛氅,“陛下,这两日又下过了一场鹅毛大雪,外面天寒地冻,老奴给您换上这件厚点的毛氅罢。”

萧景琰点了点头允了,由着高湛给他打理,直至高湛收手退开,他才裹紧身上的毛氅走出殿门,一头扎进了冰天雪地的冬日里。

毕竟是大病未愈,虽然萧景琰拗不过高湛的苦口婆心,最后乘坐了较慢的马车,但等到他抵达苏宅走至厅堂的时候,他的面色和唇边已然泛起了病态的白。

随他而来的高湛看在眼里,面露忧色,却也不好多言,而且萧景琰只把他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走进了厅堂。

萧景琰一进厅堂便看见了停于中央的那口棺木,他的脚步稍顿,而后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蔺晨正盘腿坐在一边,双目微阖,神态平静,似在打坐。直到他听到这一阵脚步声,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一身玄色毛氅的帝王一脸憔悴,步履迟缓却笃定地朝着棺木走去。

蔺晨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一动未动,也不发一言。他就那样沉默地注视着萧景琰,看着他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抚摸着棺盖,身形佝偻,泛红的眼眶在他垂下头之前一瞥而过。

两人都仿佛静止了一般维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不动,空气都似乎凝固成形,这厅堂里安静到诡异,两人沉默地对峙着,规则好像是谁先开口或动作谁就是输。

双方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萧景琰先败下了阵来。他直起身子背对蔺晨,眼睑低垂凝视着身前的棺盖,低声开口问道,“小殊现在何处?”

蔺晨收回他望着萧景琰的视线,“不知。”

“蔺少阁主怎会不知?”

“皇帝陛下,在下不识此人。”蔺晨语气平淡。

萧景琰闭了闭眼,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情绪,“苏先生现在何处?”

“不就在陛下眼前。”蔺晨语气依旧平淡。

萧景琰陡然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看向盘腿坐于地上的蔺晨,苍白的面色也掩不住他锐利的眼神,“蔺少阁主不必再同朕打太极了,只需告诉朕,他现在何处。”

蔺晨闻言抬头直视萧景琰,目光不避不闪,语气平淡依旧,“是萧景睿告诉陛下的罢。”

萧景琰对此未置一词,只垂眼盯着他。

蔺晨也不是真的想要萧景琰的应答,他抖了抖袍脚站起了身,两人相对而立,目光平视着对方。

“那陛下见到了长苏之后,又待如何?”

萧景琰沉默以对。

蔺晨缓缓扯开了一抹冷笑,“呵,你想带走他。”

萧景琰默认。

“既然是萧景睿告诉陛下的,那他肯定也说了长苏没了八年的记忆这件事。”蔺晨率先移动步子离开了萧景琰紧迫盯人的视线,“八年的记忆,那甚至都在他重返金陵的好几年之前。”

蔺晨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倏然转身直视着萧景琰,“陛下也别怪在下说话不留情面,陛下现在能身着帝袍高枕无忧地站在这里,靠的是谁?”

萧景琰沉默地看着蔺晨,闭口不言。

蔺晨也没指望萧景琰会回答他,只是顿了一顿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长苏!如果没有长苏,陛下能登基为帝?如果没有长苏,陛下能把握住朝廷天下?如果没有长苏,陛下能抵御住大渝兵马的进攻?”

接连不断的咄咄反问之后,蔺晨话锋一转,“是,也许陛下要说了,这帝位是长苏为了实现他的大计而硬塞给陛下的,但陛下无法否认的是,陛下今日之成就,皆是梅长苏呕心沥血拼上性命挣来的!长苏并没有任何对不起陛下的地方,相反,他为陛下您付出了一切!”

蔺晨的声音陡然拔高,而后又归于沉静,“随着这口棺木的返京,过往的一切合该放下了,陛下为何还要步步紧逼?长苏都已丢失了八年的记忆,如今这金陵城里的一切都与现在的长苏毫无关系,陛下就不能放开长苏,让他一身轻松地回归江湖?非要把他囚禁在这金陵城中或者皇宫里乃至陛下的身边不可吗!”

说到最后,蔺晨的声音倒变得轻轻飘飘了,脸上的神色也巧妙地介于冷然与嘲讽之间,但偏偏是这些看似毫无力度的话语,轻轻松松地便把萧景琰的内心剐得鲜血淋漓戳得千疮百孔。

萧景琰面色惨白地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幽幽开口,“放开?若是朕放开他,那谁来放开朕?”

若是朕放开他,那谁来放开朕,放开朕这颗因他而生因他而死的认了主的心。

 

08、

厅堂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物质,只等一触即发。

然而一阵由远及近的轻快步伐和随之而来的一道年轻嗓音打破了这里的僵持与沉默。

来人正是蹦跳着小跑过来的飞流,他径直跑到了蔺晨的面前,一把拖住了蔺晨的胳膊,“走,苏哥哥喊你去下棋。”

蔺晨以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眼神看着拖着他胳膊就要走的飞流,这小崽子一来说了一句话,他刚刚做的功夫就全都白费了!

“飞流。”萧景琰步入飞流的视野之内,并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飞流歪头看向了萧景琰,“水牛?”

“是我。”萧景琰闻言微微绽开了一抹浅笑。

蔺晨黑着脸扯过了飞流,沉声说道,“飞流,不得无礼,这是我们大梁尊贵的皇帝陛下。”

萧景琰抢着摆了摆手,“无碍。”而后温和地看向了一脸懵懂的飞流,“飞流,带我去找苏先生,好不好?”

还未待蔺晨出言阻止,飞流已然步伐轻快地走出了这间厅堂,“好,跟着飞流走,飞流带水牛去找苏哥哥。”

萧景琰笑着追了上去。

蔺晨沉着脸,看着远去的两道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梅长苏正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之上,面前是一盘未完的棋局,黑子步步紧逼气势凛然,白子颗颗诡谲引而不发,黑白双色在棋盘上泾渭分明,正杀到关键之时。

周围幕天席地皆是一片冰凉的雪白,直让人看着都感觉寒冷不已,梅长苏却毫无感知,他现在的身体察觉不到冷热,故而他能自如地坐在这庭院中赏着雪景思索着棋局,而不是一如往常般躲在屋内裹着毛氅烤着火炉,这于他而言还真是一种阔别已久的新奇感受。

一行三人走进庭院的时候,梅长苏正低垂着头望着棋盘,他刚刚冥思苦想终于思考出了下一步棋的最佳位置,此刻听到脚步声也只以为飞流喊着蔺晨过来了,于是便头也不抬地说道,“蔺晨快过来,继续昨日这一局棋。”

蔺晨也并未多言,干脆利落地一撩袍脚便坐到了梅长苏对面的石凳上,伸手拈起了一枚黑子。

而飞流则早已自觉地站到了梅长苏的身边,虽然看不懂这黑白棋局,但他还是乖顺地没有打扰这两个下棋者。

只有萧景琰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懂蔺晨为何独自坐在庭院里的石桌边下起了围棋,也不懂说要带他去找苏先生的飞流为何安静地停在了蔺晨的对面,更不知道本以为立即就能见到的梅长苏现在何处。

“飞流,苏先生在何处?”萧景琰想不通,便只好直接地问了。

稀松平常的问句一出,举座皆惊。

蔺晨指尖一松,那枚黑子清脆落地,打了个转沉寂在了他的脚边,他却恍然不觉,只面色复杂地看了眼萧景琰,而后定定地望向了对面的梅长苏。

飞流懵懵懂懂地看了看萧景琰,又扭头望了望身边的梅长苏,一脸困惑,“苏哥哥就在这里啊水牛你看不见吗?”

一团稚气的话语却仿若掷地有声一般,直愣愣地把萧景琰打了个七零八落,他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似乎都理解不了飞流此言表明了何意。

直到听见了萧景琰的那一句疑问,抬起头来的梅长苏才注意到了他。面容沉静又稍显憔悴,眼神里透着股历经沧桑的坚韧,眉间微褶平添了几丝严肃,眼前这一袭帝王装扮之人乍看之下万分陌生,细看眉眼却分明是阔别十载的故人。

梅长苏早两日已听蔺晨提起过,知道萧景琰已然是这大梁之主了,然而事先知道是一回事,突然直面故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记忆里的景琰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活泼飞扬,身上带着股与生俱来的执拗;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景琰却是年过而立的一国之君,沉稳肃穆,周身气势迫人,生生隔出了一种疏离感。

只一眼,这犹如换了个人一般的巨大差异便令梅长苏有些无所适从。然而下一刻,自萧景琰和飞流之间的对话中反应过来的梅长苏却再也顾不得计较这个了,因为,景琰好像,根本,看不见他。

“……景琰……?”

“萧…景琰……”

“大水牛!”

梅长苏试着唤了他几声,然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的萧景琰却目光涣散,全然不觉,仿佛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墙,隔绝了一切的交流,甚至连相互看见都无法做到。

蔺晨又来回看了看梅长苏和萧景琰,他的眼神自梅长苏细微颤动的指尖上掠过,而后投掷到了萧景琰茫然失色的脸庞上,“长苏就坐在鄙人对面,陛下看不见吗?他方才还唤了陛下几声,陛下听不见吗?”

萧景琰脸色愈显惨白,眼神也愈显茫然,他呆滞地摇了摇头,心神剧烈动荡的情况之下竟说不出一句,也完全不知该说哪一句。

看着他如此反应,梅长苏的心也缓缓地沉了下去。他不知事态为何会如此演变,丢失了八年的记忆也好,搞不清自己是生或死也罢,这些他无法改变只能接受,只是,为何偏偏就是景琰?为何偏偏就把景琰撇在了外面?

萧景琰此刻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何为咫尺天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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