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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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苏靖】四十七日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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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被高湛轻声唤醒的时候,萧景琰还未完全睁开双眼,便感觉到,这一日,好冷,是那种即使躺在被窝里都能感知到的阴冷。

“好冷。”还未全然清醒,萧景琰不自觉地就把他最直观的感受说了出来。

高湛闻言愣了愣,而后轻声说道,“陛下,昨日夜里下雪了,刚刚才停,天气严寒,老奴给您多备了件里衣。”

萧景琰缓缓清醒了过来,眼底的睡意也渐渐消退,他撑起了身,由着高湛伺候他穿衣洗漱。

着装整齐,梳洗完毕,将要离殿上朝去的萧景琰出门之前缓缓扫视了一遍这安静的宫室,却仍未察觉到任何细微的动静。

他刚刚起身之后便发现了,梅长苏不在这间宫室里,直至他要出门的此刻,梅长苏也仍未出现。

哼,跟他才置了两日的气他便受不住地躲起来了么,这次朕才不要先去寻他。

最后看了眼那寂静无声的书案,萧景琰沉着张脸,气闷地上朝去了。

然而,待他一个多时辰之后回到养居殿时,梅长苏仍旧不见踪影。坐在御案之后,望着案首那个瓷瓶中已然枯萎多时的梅枝,萧景琰的心顿时往下沉了许多,他开始有些心慌了。

小殊他到底是赌气躲起来了,还是……离开了?

萧景琰独自在这大殿里来回踱步,徘徊数圈,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寻,还是不寻;他是去了,还是未去;若去了,他又去了何处,又是否还会回来;若想寻他,又该去何处寻起。

站在窗前,茫然地望着窗外那一片惨白的雪景,萧景琰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疲累和悲凉。

小殊,明明许诺了不会再离开,为何又不辞而别。

难道只因前两日的争吵?若是如此,他后悔了,他求饶了,他保证以后什么都会听从,可好?

失而复得,得之复失,无从寻觅,心下悲戚,却连一诉苦衷之人都不再拥有。萧景琰的心累了,乏了,碎了,空了,这颗向来坚强的心灵终于伤痕累累,一点一点地碎成了尘埃,没有了一丝一毫动弹的力气。

就这样罢,他又能如何呢,除了等在原地,他别无他法,也折腾不动了啊。

不过而立,正值壮年,这是一位年轻而满怀抱负的帝王,却拥有着一颗沟壑丛生、伤口斑驳的苍老的心。

梅长苏是他的穿肠毒药,他因他喜、因他悲、因他伤、因他痛,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皆受控于他;可是,梅长苏却更是他的灵丹妙药,他再如何的心如死灰、心碎成沫,一旦遇上梅长苏,皆能不治而愈。

就比如,此刻。

萧景琰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日,却在晚间,收到了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写信的是萧景睿,这封信简洁有力地叙述了一件事:今早梅长苏突然出现在了灵柩前,他与常人无异,只除了无法触碰,以及丢失了八年的记忆。蔺晨推测说他乃八年前的梅长苏跨越时空而来,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却无从得知。护柩返京的队伍将于两日之内抵达金陵,梅长苏会跟着队伍一起返京。

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不过寥寥几列小楷,萧景琰却拿在手里盯着看了许久许久,仿若要把那纸看穿一般。

他那拿着信纸的手在轻轻地颤抖,连望着信纸的瞳仁都在细微地颤动,小殊还在,他还在,他马上就会回来。至于原本独属于他的灵魂不知为何突然能被他人所看见这一点,他也顾不上了。

梅长苏是他的毒药,却更是他的灵药,都不用见到,只需这一封信,他那碎到尘埃里的心便能快速地重铸如初,再开出一朵洋溢着生命力的花来。

这一晚,他是带着希冀和微笑沉沉睡去的,一夜好梦。

过了腊八节,这一日,是腊月初九。

天色昏沉,整日不见一丝亮光,天地间一片压抑的深沉之色,仿似将要降雪,却迟迟未降,气候很是阴冷。

萧景琰自用过午膳起便站上金陵城楼没再动过,他要站在这里,等梅长苏和他的灵柩归来,就像四个月前他站在这里目送梅长苏率大军出征时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景琰站在城楼上的寒风之中,感受着天色一点一点地陷入昏暗,直至暮色四起天黑之际,远处的官道之上仍未出现雪白招展的护灵队伍。

 

04、

他顶着寒风在此守了半日,心里一直在矛盾着,等到见了小殊之后,他该作何反应?是依旧冷着脸同他置气等着他先来认输呢,还是可怜巴巴地扑过去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什么都听他的只求他不要再一声不吭地离开?

哦不对,景睿的信里说小殊又失忆了,这次的记忆都已经倒回到了八年前,那甚至是在进京之前了啊,不过无妨,只要他还在,便好了。

他这半日里想了许多,有无数的话想和小殊说,也有无数的话想听小殊和他说,他就这样抱着既矛盾又兴奋的心情等候在这寒冬里的城楼之上,勉强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心下却是柔肠百转、思绪千回。

然而这一切,却没等来那个人,他四肢冰凉地站在寒风里,先一步走到他面前的,是暮色之中眼含心疼的母亲。

发现萧景琰半日未归,太后便出宫去寻他,上得城楼,却见静立于暮色之中的萧景琰唇色泛白、额角带汗,稍知医理的人仅一眼便可看出是发热之症,按理当是身形疲软,萧景琰却靠意念硬撑着笔直地站在那里。

太后加快步伐走至萧景琰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触摸到的手心冰凉黏腻,甚至还发着抖。

“景琰,赶紧随母亲回去,你发热了。”

萧景琰垂下视线看向身旁矮了他半头的母亲,他能清晰地看到母亲眼底的心疼,但他只微微一笑,然后把目光放到了遥远的天边,“不,母亲,我要在这里等小殊回来。”

太后把上了萧景琰的脉搏,而后眼眶泛红,声音坚决,“景琰,小殊他回来之后就安置在苏宅,你病好了随时可以去看他,但你现在的病情实在是刻不容缓,莫要逼母亲唤人绑你回宫。”

萧景琰闻言看向了母亲,而太后也直直地看着他,视线不避不闪,目光坚决。两人沉默地对峙良久,最后还是孝子萧景琰败下了阵,妥协后回宫医治。

就在他离开城楼后一盏茶的工夫,一列沉默的白色队伍乘着夜色悄悄地进了城,径直去了苏宅。

萧景琰回宫之后被喂了一碗极为苦涩的药,而后便是在病榻之上度过的模糊恍惚的时光,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从未完整地清醒过,却也从未陷入黑暗完全昏睡过,他的意识飘忽不定,混乱迷离,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趁机潜入了他的脑海。

他变成了一个透明人,萧景琰这个人也不再存在,他有如走马观花一般看完了一段陌生而荒诞的故事。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膝下无子嗣的妃嫔一律随先皇而去……特赐白绫一匹,钦此——”站在那里宣旨的太监声音冷漠而尖利,跪在地上身形单薄的白衣女子却是看着莫名的眼熟。

她缓缓地叩了个首,身形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妾——遵旨……”她抬头伸手接过那道圣旨,露出的那张脸赫然便是他的母亲!

他呆滞在了原地,直到一匹白绫被悬于房梁,母亲在几名太监的目光压迫之下认命一般踩上了那个圆凳,双手抓住白绫,闭上了眼。

——母亲……!

他陡然回神,急忙扑了过去,想要抱住那立于圆凳之上的单薄身影,可惜,他扑了个空。不是没扑准,而是直直地穿了过去,就像这正欲上吊的母亲只是一个幻影。

只听哐啷一声,他呆愣地转过身,却见母亲已然踢翻了脚下的圆凳,白绫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脖颈。

——母亲!!!

看着这一幕,他心神俱裂地猛冲过去,却还是没能抱住母亲,只近距离地对上了那名宣旨的太监浑浊的眼睛,那里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他的倒影。

他触摸不到母亲,这里的人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悬于白绫之上慢慢咽了气。

一阵阵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嘶喊与惨叫渐渐清晰,熊熊大火冲天而起,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惨烈景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一瞬他似乎连呼吸都被剥夺而去。

“小殊,为了赤焰军,为了林家,活下去……”陡峭的悬崖边挣扎着一对浑身浴血的父子,那位父亲说完遗言之后果决地松开了手,奔赴死亡,而被留下的年轻人眼底浸满鲜血的痛苦和仇恨似乎马上就要漫出眼眶。

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梅长苏详细地提起过,但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这里,是当年的梅岭。

画面又是一转,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静悄悄地驶向了金陵皇城,梅长苏端坐其中,抬起一只细瘦的手撩起了车帘,望着城门上的金陵二字,无声地扯开了一个诡谲笑容,看得他心底发寒。

“萧氏皇族,一个不留。”梅长苏轻声说完之后放下车帘,拿出丝帕细细地擦了遍手,全身都笼罩在了一片阴森之中。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的小殊怎会这样!他被惊得心神俱荡,久久无法回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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